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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随想] 活在春节里的亲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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虫子 发表于 2025-1-14 14:35:26
每到年关,亲戚这个词便会像妖魔附身一般,变成晚辈们避之不及的年兽。

过去几十年,伴随人口迁徙的进程,亲戚们也逐渐远房化。时至今日,亲戚仿佛就只活在春节里了,甚至只活在记忆里了。

在母亲的深层记忆里,春节里的亲戚总有一场用势利眼刺痛她的戏。

九几年的一个大年初二,亲戚们在小舅家聚会,这也是后来一直的传统。亲戚们凑上前轮番去抱小姨的孩子,唯独抱在我妈怀里的姐,无人问津。众星捧月,热闹是营造给贵子的,只把一片凄凉留给了一颗敏感的心。母亲提前退场,抱着姐灰溜溜地往回走了。她在日后屡次给我讲述这个故事时,总不忘归因于“咱家那时候穷啊”。小姨的孩子穿的是正经的童装,过年的新衣。而我姐呢,天知道是从哪里捡了块布做的衣服吧。反正我印象中,童年里最靓的一件绿色衣服,也还是小姨孩子穿剩下的。这至少说明亲戚们势力且犀利的眼光,并没有刺穿我妈那敏感又要强的心。

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势利眼并不具有当今这般浓厚的贬义色彩,反而是人们内心渴望的赤裸呈现,不刻意去掩盖和伪装。

在我的深层记忆里,春节里的亲戚总会带来一只只玻璃纸糊的灯笼。

这些个头不一的灯笼会在初二到初五那几天陆续报道,不同于白糖、挂面这些大人之间的礼尚往来,纸灯笼是专送给小孩子们的礼物。夜色下令,灯笼点燃,举高游院,灯笼开会,议题广泛,但总少不了攀比。谁的灯笼最大?谁的灯笼最漂亮…你以为仅仅是文斗吗?不,最高潮的武斗只待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。这一晚,所有被寄予厚望的灯笼都将决出个胜负。点燃蜡烛,挥舞对撞!纸破灯焚,输和赢乱作一团。没有人会想把灯笼留到明天,因为过了今夜,年就真的过完了。

那些年里,仿佛只有收到一只只灯笼,才觉得那一声声舅啊姨啊的,没白叫。

无论长辈还是晚辈,这些深层记忆里的过年情节都成了压箱底的老物件,极少会被翻出来。而浅层的,近些的年,更因乏味而显鸡肋。

有一种说法是:你小时候觉得有年味,是大人们为你制造的仪式感。现在轮到你为孩子们制造了。但是你拒绝了,还抱怨现在没年味了。

从亲戚这一视角看,过去那些携礼走访,摆桌设宴,年终总结,并且给小孩送上红包和灯笼的长辈们,大都垂垂老矣。就像在村头再也找不见的卖灯笼的摊位,那些和传统习俗捆绑的富有仪式感的时间,都流走了。

于是,春节里的村庄,就成了一年里年轻人和小孩浓度最高的时候。

而平日里呢,我们想象一下:村外一座等待被合并的没落小学,村头也鲜有几副佝偻的身影;大爷说是去锄地却蹲在田坎上刷了一晌的抖音,谁家门头里突然探出的一颗小孩脑袋吓得人一激灵,恍惚以为是村版《鱿鱼游戏》?老人旧物,隐匿或消失,确实也无心力去在短短不到一周的节日里支棱起从前的各种仪式感。

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的旧习惯和旧观念都被重构了。亲戚们会在年前打好招呼:今年就不走亲戚了,小舅一家更是在春节里自驾远方。

而活在春节之外的亲戚,于晚辈们虽然更无存在感,但于无声处,却时有温情的故事。

小舅早年作为一方养鸡大户,有一年赔得凄惨,我妈说他一屁股坐在鸡舍外面的田地里,哭丧得起不来。我妈安慰小舅:你怕啥,有我一碗水喝,就有你一顿饭吃。后来的故事发展很如意,小舅从鸡舍倒下,又从鸡舍爬了起来,一直在做自己熟悉的事情,做大做强,日子红火。

如今,我们姐弟在外,很多时候,还都是小舅和其他亲戚在照顾爸妈,带着去买新衣裳啦,去周边求神拜佛散心啦,做了好吃的东西分享啦…

舅婆前些年去世,大家过年的主心骨也就没了,于是我妈煽情地对我大姨妈说:咱妈没了,以后我们就把你当老人待。大姨妈被这番顺位继承搞得受宠若惊。继承、帮衬、分享,这大概就是亲戚关系的积极意义吧?这些也都是真实发生的,和势利、嫉妒、算计一起构成了人性的复杂性。

而在更广阔的讨论空间,活在春节里的亲戚,带着一堆被视为看似关心且毫无新意的问题,大多成了晚辈们厌倦的角色。被标签化,甚至妖魔化,这又何尝不是晚辈们的一种抱残守缺?

当他们真的逐渐消失在春节里,可能也就意味着所谓年味儿,只剩回味。面对旧事物,人们也信奉不破不立。或许自此之后,春节又会慢慢演化出新的模式吧。
小小 发表于 2025-1-15 18:06:18
角度独特,亲戚关系既相互攀比有时又聚一起取暖,大概是人性的复杂吧
 楼主| 虫子 发表于 2025-1-16 21:38:44
cress2002 发表于 2025-1-16 17:09
村儿里过年本就是社交,社交的本质就是“看谁有利用价值”,能给我钱也行,让我暗爽也好,表面的也ok,潜在 ...


上来一个「有啥问题」是提给哪个表述对象的?虚空打靶呢。

人性哪里复杂,不都这样?人性就是个人利益最大化。
人性可太复杂了。想不出哪部小说以个人利益最大化去刻画人物而成为经典著作呢。要不你举几个?你能用个人利益最大化解释《绝命毒师》的老白、小粉的所有行为吗?你能用个人利益最大化解释《毒枭》巴勃罗的所有行为吗?要是能,那编剧都得下岗了。别着急先背公式定律嘛,再多翻阅些题目,有些不一定套得进去。

"深层记忆、仪式感、重构"文青范儿,有这个必要么?
逮着个几个词就往上糊标签,不行,还得上价值——一段心流随笔罢了,别在里面查重了,这不是论文。再者,文青范怎么你了?拎着个框就只管往里装?就说这“深层记忆”吧,我倒是喜欢深层所传达的物理感,皮克斯的《头脑特工队》不就呈现了记忆的深层视角么?妙啊。什么范儿的我都无所谓拿来用,但“有这个必要么”就很多嘴。

俗就俗,雅就雅,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内,都是最优解,怎么来回串场呢
怎么就不能呢?串场有什么问题?「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内,都是最优解」?能否展示下你得出此结论的求解过程?

看到你的最后一句,恍惚间我以为是那个自媒体“半佛仙人”代笔。确实这种流量名词的高密度呈现很抓人眼球,气势的确到位了,可再往下看,“有意思吗”…就感觉一瞬间…气泄完了。这一问,仿佛也在问安徒生童话,只不过换成了打码的细分类 A 片。
 楼主| 虫子 发表于 2025-1-28 16:25:40
瞑空凌 发表于 2025-1-28 00:51
总感觉回得不对味,看得有股气不顺--主要是前几点,最后一点还好。

以下个人想法,回答不一定客观。没看 ...

一开始我也同感。这种莫名其妙的较真不免会消耗分享者的精力,如果不是在虫部落,我也不会回复。
pansharemm 发表于 2025-1-17 13:24:35
我赞同这句话:
你小时候觉得有年味,是大人们为你制造的仪式感。现在轮到你为孩子们制造了。但是你拒绝了,还抱怨现在没年味了。
J0KER 发表于 2025-1-15 10:30:01
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的旧习惯和旧观念都被重构了。
两千年留下来的习俗,都被现代文明的浪潮冲刷得差不多了
下课再聊 发表于 3 天前
瞑空凌 发表于 2025-1-28 00:51
总感觉回得不对味,看得有股气不顺--主要是前几点,最后一点还好。

以下个人想法,回答不一定客观。没看 ...

过于简化或者简单化的思考,让原本的事情冲淡。人生其实很精彩,如果简化为出生和死亡,只有了起点和终点,就开始变得虚无,那就是另外一种世界观了。
ert 发表于 2025-1-28 00:04:50
还以为是物质生活好了,所以年味淡了。原来是我们长大了,对以前的仪式感嗤之以鼻了。
喜东东 发表于 2025-1-16 11:03:27
有一种说法是:你小时候觉得有年味,是大人们为你制造的仪式感。现在轮到你为孩子们制造了。但是你拒绝了,还抱怨现在没年味了。
蛮有感触的
柚子的pupu 发表于 2025-1-15 09:17:52
虫子你写的真好
独角仙 发表于 2025-1-14 20:36:41
好久没回来了
看到你的文章,想起了很多
家有恶霸安安 发表于 2025-1-14 16:47:41
虫子的散文有深度,点赞。从觉察到人情的寒冷到逐渐体会到人情的温暖,这就是烟火气;也从中体会到了一个名为"成长"的故事。祝虫子生活越来越好。

补充个人感悟:
"活在春节里的亲戚"是我们眼中的亲戚的时光,亲戚主要时光是活在自己的故事里,有自己的命运和局限,感谢老祖宗给我们与亲戚有了血缘的联结。
neutron 发表于 2025-1-14 19:31:32
写的很有情感,是一个很好的视角.
逆流芳百世 发表于 2025-1-15 09:41:26
写得很棒
放开那_只修猫 发表于 2025-1-15 10:04:06
风转落叶,一如鱼戏莲池。
那年俗也不知何时能推陈出新、革故鼎新地回来了。
敬请期待吧!
Ben23Wang 发表于 2025-1-15 14:18:23
文笔厉害。
逸思渺 发表于 2025-1-15 14:54:39
666
柏舟不寐 发表于 2025-1-15 15:43:27
小时候的人们活动圈子很小,很依赖人际关系,现在变了,年味也变了
旧友 发表于 2025-1-16 11:48:21

文笔厉害
陌上公子 发表于 2025-1-16 12:14:37
写的好。
现在大部分亲戚确实是好像只有过年回家才会见上一面,有的甚至几年都见不了一面。

另外有句话特别认同“继承、帮衬、分享和势利、嫉妒、算计一起构成了人性的复杂性。
凉风当归 发表于 2025-1-16 16:11:31
现在在外地买房结婚生娃了,平时基本没时间回去,现在过年更多的是找个借口回去看下父母。
cress2002 发表于 2025-1-16 17:09:39
村儿里过年本就是社交,社交的本质就是“看谁有利用价值”,能给我钱也行,让我暗爽也好,表面的也ok,潜在的也接受。有啥问题?

人性哪里复杂,不都这样?人性就是个人利益最大化。
为了个人利益最大化,有时候,需要集体利益最大化(利益裙带);有时候,需要集体利益最小化(抢夺剥削)。

你们来虫部落, 第一眼是不是看这块地儿,对自己有没有价值?
你们加微信,第一眼是不是看ta朋友圈,是个什么品味?
你们刷抖音下单,第一眼是不是看博主简介,掂量屌不屌?

"深层记忆、仪式感、重构"文青范儿,有这个必要么?
相比村版《鱿鱼游戏》,文青版《二人转》更让人讨厌
俗就俗,雅就雅,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内,都是最优解
怎么来回串场呢

点开“青少年模式”,带上儿童滤镜,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——开始看A片
有意思么
YLL 发表于 2025-1-16 22:19:48
这文笔真的绝了,出书吧,我买一本,哈哈哈
冷云子 发表于 2025-1-17 08:45:33
喜东东 发表于 2025-1-16 11:03
有一种说法是:你小时候觉得有年味,是大人们为你制造的仪式感。现在轮到你为孩子们制造了。但是你拒绝了, ...

我也,还把这句话摘抄下来。
早在一个月前就想着年夜饭的菜谱,新式红包已下单好,烟花准备本周买它...
bxn21582 发表于 2025-1-17 09:41:59
亲戚们真是春节的主角啊
小饭中年老婆王 发表于 2025-1-17 11:20:29
以前无论是物质和精神都不丰富,每到春节,这个国家最隆重的庆典,哪怕穷苦人家都能尝尝肉的滋味,这就代表幸福,幸福的人多了,年味自然来了;现在嘛,更多的只是形式,其中最典型就是春晚,当形式都不存在的时候,亲戚就只能活在遥远的春节里
melonbeautiful 发表于 2025-1-18 23:33:36
赞同  现在过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,感觉  
tandy 发表于 2025-1-19 22:16:46
不仅是年味变淡了,更令人惋惜的是亲戚间的情感也日渐疏远。在跟亲戚交流之前,我们往往也会不自觉的去考虑利益得失。前几年的禁烟花炮竹也让年味变淡,我们年轻一代就在这迷茫与无奈中与“年”渐行渐远 😭
行路客 发表于 2025-1-20 11:34:53
接不来的龙了,连搞一桌子饭菜都觉得太麻烦了,一直都是父母来做这件事,小时候不懂,现在觉得真累哇,并且日常没有什么假,这几天好容易回家和家人在一起
发抖的小熊猫 发表于 2025-1-21 08:53:30
满分作文🤞
kukunayida 发表于 2025-1-21 14:49:31
一天到晚谈本质的就是懒得承认世界的多样性。任何事一旦落到本质在他们眼里都没意义。
笑茄茄 发表于 2025-1-26 11:15:14
亲戚,最近一年便看透了。以前以为血缘上的亲可以大于一切,就算是关系虽然不好,但看在血缘也能原谅。自从家里的老人从患病的时候,有些尊重感恩的亲戚,才真是亲戚,念着你曾经好,不搭把手也看看你;而那些有些落井下石的,不认也罢。以前天真以为亲戚最多也就会眼红一下,不至于害自己,但现实会给自己上一课,你怎么对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好,也终究会错付。开着恶趣味玩笑笑话、看不起都不重要,没有害人之心就可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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